千年之前,那對神佛的虔誠、禮敬和頌揚,化作叮叮咚咚的斧錘鑿擊,無眠無休的刻畫雕繪,年復一年的在孤寂中堅守和雲崗石窟滿壁的殊聖恢弘。可其中為什麼唯有一尊立佛的造像,身披千佛袈裟,左手撫胸,似在捫心自問?
這幾天在瀏覽《神韻作品》時,突然跳出一檔節目《龍門客棧後傳》。這是一部由飛天大學學生創作的藝術作品,講述了在北魏滅佛的歷史背景下,龍門客棧女老闆得聞佛法後,改邪歸正、護法保僧的故事。
整個作品構思巧妙,人物刻畫鮮明生動,舞台表演手法誇張、詼諧,還通過表現仙俠、動漫劇中的一些手法,淋漓盡致地烘託了劇情;每每捧腹之後,卻又引人思考。
舞劇中的故事發生在公元五世紀。北魏皇帝太武帝拓跋燾下令夷平寺院、殺戮僧尼,一位和尚為保護佛法典籍被官兵追殺至龍門客棧。客棧女掌櫃俗艷市儈、潑辣跋扈、見利忘義,為得官家的巨額懸賞,夜半入僧室盜得佛經後,好奇一讀,卻通徹大悟,痛改前非,隨即將佛法經典歸還,一心向佛,並力保僧人。
短短幾分鐘的表演演繹了兩代君王的故事,旋即將我帶回到了歷史的那個年代。
北魏太武滅佛
魏帝拓跋燾初崇佛法,但在漢臣司徒崔浩和道士寇謙之的慫恿下改奉道教為國教,並開啟了歷史上最為殘酷的滅佛舉措。
拓跋燾下詔“盡誅天下沙門”,砸佛塔、毀佛像、燒佛經、殺僧尼,並昭告天下:藏匿僧侶者誅滅全族,“言佛者滿門抄斬”,北魏境內竟無一寺院倖免。 這便是中國歷史上第一次滅佛的開始,也標誌著佛道之爭的開端。
舞劇中保護佛經的僧人,讓我想起了當年的高僧曇曜。武帝下詔毀廟屠僧時,崇信佛法的太子拓跋晃力勸不成,便緩宣廢佛詔書,很大部分僧侶才得以逃匿避難,而曇曜就在其中。
太子拓跋晃“明慧強識”,仁愛寬和,為政精察、見解獨到,深得拓跋燾喜愛和器重。後因遭宦官詬陷,二十四歲便積鬱早逝。
拓跋燾曾下令,是凡僧侶,不論長幼,全部坑殺。當時得勢的道士寇謙之也曾勸拓跋燾不要對僧侶趕盡殺絕,佛道可共處一世。但拓跋燾置若罔聞。滅佛三年後,寇謙之病故。
最終,拓跋燾對滅佛之舉頗為追悔,但已鑄下大錯,雖將始作俑者崔浩誅滅九族,但也無法挽回。滅佛後六年,拓跋燾亦被宦官殺死。拓跋晃兒子拓跋濬即位,即文成帝,遂廢滅佛詔,佛教終得以復興。
馬識善人 石窟初建
當年因太子拓跋晃而躲過一劫的曇曜,自幼出家,品性堅貞,風骨剛毅,對佛法篤信不移。在拓跋燾對僧侶迫害最嚴重的時日,他始終貼身穿著法衣,內攜法器,從不離身。太子勸他續發還俗以保生命,再從長計議,但被曇曜拒絕。
《魏書》中記載,復佛後的453年,文成帝東巡,路遇由中山赴京的高僧曇曜,卻並不相識。文成帝的御馬見之,張嘴銜住曇曜的衣服不再前行。文成帝自感御馬的靈氣,便與曇曜攀談,感其佛理高深,拜為老師,並封為“沙門統”,管理全國僧尼事務。這便是“馬識善人”的典故。
經歷了滅佛大劫的曇曜,深知弘揚佛法、警示後世的重要,便進諫在山崖鑿窟雕佛,得到文成帝的支持。曇曜選在大同西郊武週山南麓幽靜的斷崖處開鑿,這便是中國第一處由皇室主持開鑿的大型石窟——雲岡石窟。
石窟依山開鑿,沿武週川(今十里河)綿延一公里,窟群共三部分,分由不同時期開鑿。洞窟上千個,大小造像超過五萬多尊。中部的“曇曜五窟”,是雲岡石窟開鑿最早、氣魄最宏偉的窟群,其中佛像以北魏五帝為原型塑造。
史海鉤沉 雲岡遐思
那對神佛的虔誠、禮敬和頌揚,化作叮叮咚咚的斧錘鑿擊,無眠無休的刻畫雕繪,年復一年在孤寂中的堅守和那窟窟滿壁的殊聖恢弘。
北魏地理學家酈道元在《水經註》中描繪殊勝壯麗的雲岡石窟:“鑿石開山,因岩結構,真容巨壯,世法所希。山堂水殿,煙寺相望,林淵錦鏡,綴目所眺。”
憶想當年,日暮時分,坐觀雲岡,過往的沉重已塵埃落定,落日的餘輝漸漸升騰,有如一隻溫柔的大手,在靜默中,輕輕地撣去久遠的封塵,撫慰着千年的悲慟,播灑了一片金黃和霞粉,籠罩在整個雲岡之上,給人一種恆永的安寧。
面對著這部歷史的巨著,看著那鱗次節比的洞窟,風化的造像、淡去的色彩,觸摸著黃色石岩,想著佛教的盛衰起落,體會著曇曜等僧人在面對威脅而堅守信仰的大義,一切都似曾相識。
是怎樣的緣分,讓歷史的那個時刻,恰巧被那個舞劇再現於世,又是怎樣的緣分,讓我在幾天前“偶然”看到,生發如此感慨。
曇曜是古涼州人,也就是今天的甘肅武威人,後移居到中山,即今河北的定縣,修鑿雲岡石窟前,曾研究過位於甘肅的莫高窟和麥積山石窟。
而我,祖籍河北定縣,讀大學時,獨自遊行古絲路時,路過武威等地,也瞻仰了那兩座石窟,十餘年後再訪晉地時,拜謁了雲岡石窟;而後在中國鋪天蓋地的對法輪大法的詆毀封殺中,遭到抓捕,卻被轉入山西監禁,在那裡遇到了許多潔身持道的同仁,成為我終身難忘的經歷。
古人的勸誡 現實的選擇
曇曜將當年已有悔意的拓跋燾,塑成了雲岡第十八窟的立佛。造像身披千佛袈裟,似要將那些被迫害的僧/佛永系身上,承擔罪業;立佛一手撫胸,一手垂地,似捫心自問,又似為對佛法迫害的懺悔。整體用意,似乎以造像代替拓跋燾肅立千年,以己罪示人、教化後輩,贖罪還業。
歷史上“三武一宗”滅佛被佛教稱為法難、佛難,卻更是人給自己製造的劫難,涉及滅佛的君王全部暴斃,並殃及社稷、國人及子孫。
拓跋燾的兒孫,雖貴為太子、皇帝,也都仁政禮佛,開明行善,但均於二十幾歲早逝,也許是在替祖輩承擔“滅佛”帶來的如天如山的罪業吧。
“以人為鏡,可以知得失;以史為鏡,可以知興替”。把別人的成敗過失作為自己行事的借鑒,就會通曉得失之理;以歷史作為參考,就能洞悉國家興亡的原因,就可避免重蹈覆轍。千百年的歷史,正如一面鏡子、一本訓誡:對於正信的態度決定了一個生命、國家乃至人類的未來。
如今,身在海外的我,與千千萬萬的同道一樣,心系著中原那片我們熟悉的故土,和那裡依舊發生著的對信仰的迫害;心系著那裡千千萬萬的曇曜、寇謙之、拓跋燾、拓跋晃……當歷史再次將選擇置於面前,您將作何選擇呢?
也許,這也正是《龍門客棧後傳》創作的初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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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之聲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