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迪威將軍小傳
大衛·史迪威將軍曾任川普政府東亞及太平洋事務助理國務卿。生長在美國加州的他1987年畢業於美國空軍學院,並於次年在夏威夷大學馬諾阿分校獲得亞洲研究和中文碩士學位。
史迪威在美國空軍服役35年,1980年入伍成為韓國語言學家,2015年以准將軍銜退役,曾擔任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的亞洲顧問。在服役期間,他曾在擔任過語言學家、戰鬥機飛行員和指揮官;在2011~2013年擔任美國駐中國北京大使館國防專員;之後2017~2019年在夏威夷美國印太司令部擔任中國戰略焦點小組主任,於2019年進入美國國務院。他於2015年被美國國防部授予高級服務獎,能說流利的漢語、韓語和一些日語。
中共的官場文化與中美關係
江峰:我很高興你在這裏接受采訪並來到我的頻道,大約有80萬的粉絲在這個頻道,也很高興在這裏聽到你的聲音。您目前是否居住在夏威夷?
史迪威:對。
江峰:所以我有一個猜想,你選擇夏威夷是因為它是一個更接近西太平洋和東亞的地區,這都是你熟悉的地方。
史迪威:對,我以前也是用這個藉口,因為我的妻子也來自這裏。我是來這裏讀研究生的。在空軍學院畢業後,我遇到了我的妻子,她的家人在這裏。我喜歡海洋型的氣候,而且正如你所說,這裏更接近太平洋,這個影響非常大。
江峰:哈哈,好吧,所以實際上史迪威將軍已經被我頻道的觀眾熟知自從他作為川普政府負責東亞和太平洋事務的助理國務卿,幫助蓬佩奧先生制定了很多令人印象深刻的關於中國的政策。什麽詞?“中國通”?
史迪威:不是中國通。
史迪威:我曾經和中國駐美大使開過玩笑,我說:崔天凱,你應該是美國通,但他們在這過去4年裏給習近平的所有建議我認為是錯誤的,他們沒有認真對待我們。這很不幸,因為我們有很多機會來保持這種關系不進入下行。我不知道楊潔篪,崔天凱告訴了中南海什麼,這不是正確的回應,因為他們根本就不把我們當回事,而我們不得不採取一些強硬的措施。
江峰:因為他們改變了他們的態度。在此之前,他們想聽取西方世界的聲音,因為他們想從西方的交流中獲益。但是現在他們改變了態度,他們想要西方聽到他們的故事。這也是一個原因,所以他們只是假裝無視海外中國事務專家的聲音。這是我的想法,整個世界都變了。
史迪威:我想知道,楊潔篪是不是想告訴最高領袖改變策略,改變談判的策略,我知道劉鶴想認真對待關於中美關稅和貿易的威脅問題。但他們不聽,我不知道是不是楊潔篪和崔天凱還有其他人,他們還提出了其他建議,他們沒有實施,也許是中南海沒有聽從這些建議。
歷史上,在過去一二十年的時間,據我們所知,這是個存在了很長時間的問題。我們很認真對待這個問題,什麽樣的信息應該回復給北京,不知道。
江峰:美國政府是很認真對待中國,整個西方世界也是很認真對待中國的。他們希望中國能夠改變不好的現狀,能夠符合這個世界的普世價值,這是西方社會良好的願望。即使, 楊潔篪和劉鶴很熟悉中國的現狀,但他們是中共體制的一員,而不是普通的人民,所以他們只聽習近平的,按最高領導指示辦事。當習近平,這個共產黨最高領導的想法變了,夢想就變了,宣傳的論調就變了,即使楊潔篪、劉鶴很熟悉西方世界和西方的普世價值。
史迪威:確實是這樣,這種作法是危險的。有好幾次我也不同意我老闆的意見,我不認為老闆的意見是一個好主意。在我們的系統中,他們真的會傾聽(下屬)這些話,不會因為我們之間在一些價值觀上的不同,把我們拉出去槍斃。我知道目前這是一個艱難的處境,在共產黨的領導體制中,現在就像毛時代一樣,對嗎?人們不敢和最高領導人的意見不同,這很危險,因為他們會做出錯誤的決策。
江峰:這是個很長的故事,這種情況下,我們稱之為明君。用中文來說:就是明君文化。許多中國人都期待著一個非常好、非常善良、非常明智的皇帝來領導他們,而不管它屬於哪個政黨,這是中國人的傳統思維,這就是為什麼共產黨能在中國生根發芽的原因。所以這就是蘇聯解體,蘇共不存在了,中共還存在的原因,而且還變成了經濟更強大的暴政。你認識很多中共官員,比如你提到的楊潔篪、劉鶴,他們都很熟悉西方文化,很了解美國,但他們假裝去為另一種立場發聲,這其實違背了他們的良知。而美國的官員遵循自己的良心來發聲,這是我的想法。
從中文“人口”看中美差距
我們就從你學漢語說起吧,你是什麽時候開始學習中文來了解東方文化的?
史迪威:我從韓國開始,作為一名空軍士兵,我的韓國教員教我漢字,他非常認真地對待漢字。我在空軍學院學習了三年中文,我從來沒有學習過,我從來沒有看過一本書,因為我認識漢字,我只是去學習語法,與日語或韓語甚至英語的語法相比,漢語的語法非常簡單。
從1982年開始我在夏威夷讀研究生,1988年去了北京,在中央民族學院學習中國文化,學北京話。我回到了空軍,之後我沒有做很多。80年代開始,一直對漢語很感興趣,但我從沒有長時間像那樣專註於語言,但我要說學習語言的重要性。說中文和英文的人都明白這一點,就是說當你懂一門語言的時候,你可以學到很多文化。我常用來舉的例子是人口這個詞,在美國,我們是用鼻子和頭來統計人數。但是在中文中,我們用口來統計人數。我認為這很重要,因為中國的歷史 ,有很多次大飢荒,糧食欠收和飢荒。因為,你想想美國和中國的面積差不多,但是中國的可耕地面積只有美國的一半,西部大部分土地是高原,中國的人口是美國的四倍。我們在美國有3.5億人,中國有14億人,大概是美國的4倍,這意味著中國每英畝土地需要生產的糧食是美國的8倍。你知道 ,過去在黃河流域,生產的糧食很難滿足人們的需求,從歷史和語言的角度來看。像我這樣的人對中國的歷史文化會有更好的理解。
江峰:以我的認知,我可提供另外一個角度來觀察這個情況,為什麼中國人用人口來計算人數,是因為人要吃飯,在中國的發展歷史中,糧食總是百姓和統治者最先考慮的。
史迪威:我還想在提一點,當美國人到北京參加高級別會議,如蓬佩奧會見楊潔篪,中方總是花很多時間在宴席上。桌子上的擺設很漂亮,食物很奢侈,還有很多娛樂項目,美國人不知道做這些幹什麼,美國人不了解,認為這只是裝點門面。我們美國人認為,最高榮譽是給中美高級領導人一對一的時間在一個小房間裡進行誠懇坦率的會談,我們認為這才是會議最重要的部分,結局還是 雙方都不明白,我們需要理解對方。但是我們過去的對話,雙方都沒有聽懂對方。我們應該繼續努力,真正明白對方的想法。
江峰:你也注意到中共宣傳的一個說法,我們(中共)為14億人口提供了糧食。他們認為這是對人類最大的貢獻。任何解決14億人口吃飯問題的政府,就應該繼續他們的統治。這個他們的一個宣傳,這就是漢語中“人口”的重要性。我們還可以從另外一覺角度考慮,人的口用來吃飯的也是用來說話和表達意見的,但共產黨認為中國人只需滿足吃飯的需求,而不要說出他們的想法。但是在中國,如果你說的話不符合共產黨的要求,他們就會剝奪你吃飯的權利。很感謝你在我們正式訪談之前,你提出了這一個有趣話題。
兩個時代的史迪威將軍 對待中共的認識有天壤之別
江峰:其實我不但對你的語言能力感興趣,同時,也對你的家族姓氏”史迪威“感興趣。你叫 “大衛·史迪威”,我在這個平到上做了一些歷史節目,所以我很熟悉中國的歷史。特別是另一個史迪威將軍,我很感興趣的是,你的家族於約瑟夫·史迪威將軍有什麼關係嗎?他與蔣介石先生的意見不同。
史迪威:我不是他的孫子,但是我兩個家族是有關係的。大約兩百年前,我們家族搬到了西海岸的加州,他們的家族留在了紐約開商店,做生意,做的挺好。
江峰:但是你們在歐洲的時候屬於一個家族,對嗎?
史迪威:是的,但是我的姓史迪威 “Stilwell”只有一個 “L”,他們家是兩個“L”。這種一個“L”的姓比較少見,如果是兩個“L”就比較常見,我們兩個家族是有關係的,但是是很多年前了。所以,當1973年,有一本關於史迪威將軍的書出版時,我很感興趣,我那時候只有12歲,我媽媽給我買了這本書,
我立刻就被關於中國和軍事的題材所吸引。你猜怎麼著?我真的做了跟中國和軍事有關的工作,你看,是不是個美國夢?
史迪威:是的,那時候我對史迪威將軍的第一印象。但是埃德加·斯諾寫了一本「西行漫記」、「紅星照耀中國」。
江峰:埃德加·斯諾被中共稱為“中國人民的老朋友”。
史迪威:當你被稱為“中國人民的老朋友”時,你就有麻煩了。像埃德加.·斯諾、Alice Schmidt、還有其他的西方記者作家,他們告訴西方國民黨是腐敗的,而中共是新生和廉潔的,我們現在知道這不是真的,我們花了很長時間才學到了這些教訓。
江峰:約瑟夫·史迪威將軍非常厭惡國民黨的腐敗,他喜歡中共的“廉潔”,埃德加·斯諾,他的書名叫什麼?
史迪威:「紅星照耀中國」。
江峰:啊對!「紅星照耀中國」也叫「西行漫記」,這本書是當時最有影響的一本書之一。有很多充滿革命熱情的熱血青年受這本書的影響,跑到延安加入了共產黨。
史迪威:宣傳。
江峰:對,就是宣傳。70年後,你說你讀的那本史迪威將軍的書,是你對中國的第一印象。
史迪威:目前在美國,中共宣傳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他們現在正在做 “全球政治戰爭”,“政戰”。中共利用孔子學院,還有一些媒體,比如中國日報等,中共的作法非常有效。因為當你年輕的時候,你對某個事物有了第一印象,這種印象會持續很長時間,而且這種第一印象很難被抹去,並接受真實的數據。直到2011年,我到美國駐華使館工作時,我才改變了我對中國的印象。因為我開始跟中國政府打交道,我才知道很多事情有多困難。同時也意識到,在美國有多少有關中國的不實消息,那時候我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所以,我們對於允許學校裏的孔子學院的課堂裡教授什麼內容要非常小心,孔子學院非常有效的傳遞了中共想要傳遞的信息。
江峰:那是因為你有機會對中國有一個近距離了觀察,你才能,像你說的 “清空” 你的腦子裡的錯誤印象。
史迪威:我不想用 “洗腦” 這個詞兒,因為它有另外個意思。
江峰:對,洗腦。從白求恩(埃德加·斯諾) 時代之後到現在,我想已經 80 多年過去了。現在北京的中共和延安的中共有什麼不同?您是怎麼看的?
史迪威:真的很難說。中共在1930年代和1940年代的歷史、報導也非常片面。你知道,喬·史迪威將軍曾派了一個小組來延安視察,看是否值得與共產黨而不是國民黨合作,他們稱之為迪克西任務。這個小組的回應非常積極:嗯,這些傢伙很能打仗。他們在游擊戰術和其他事情上都做得很好。但實際上,他們受中共的輿論宣傳和周恩來等人的影響很多。他們從未被允許真正的去看看共產黨軍隊怎麼進行游擊戰。此外,還傳了一些其他關於中共在延安北部打敗日本軍隊,再次勝出國民黨的故事。所以我相信,像你這樣的人有更好的看法,因為在美國讀到的歷史,我認為不準確,這里不乏一廂情願的片面想法。而我們今天看到的實際上就是中共的真實面目。我們了解中國,了解中國政府並不是我們希望的樣子,儘管長期以來我們一直希望中共會變好。
(未完待續)